2011年6月29日星期三

巴斯大教堂无与伦比的通天梯

奥利弗·金(Oliver King, 1503),生于伦敦,一生事业风调雨顺,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命运把他推上了巴斯和韦尔斯(Bath and Wells)教区主管之位,此教区属英国最重要的教省坎特伯雷管辖。三年之后,也就是1499年,他又兼领世俗职,成为国王亨利七世的顾问。同年的715,他在对教区教堂视察的过程中发现巴斯的教堂损坏的极其严重,由于财政的原因,他耐心等待三年才破土动工。因为他念念不忘三年前盛夏里的那场梦,甚至他还让人将这个梦境雕刻在了新修建的大教堂的西面墙上。他于1503年去世,所以我们不知道他在临死前是否有机会“再一次”瞻仰这个镌写在石头里的伟大杰作。

[梦境]
一日夜里,主教奥利弗·金在巴斯的寓所里虔诚地进行默想练习,并为亨利七世以及他们全家祈祷安康。然后他就看到了三位一体的幻象,同时还有天使们在天梯中上上下下。在近处有一棵美丽的橄榄树,树上有王冠,有个声音对他说:“让橄榄树坚固王冠,让国王来建立教堂。”
他认为这个梦关系国王也关系自己:他将国王比作橄榄树,和平和丰盈的象征;但同时这句话也暗含了他的全名——Let an Olive establish the crown, and let a King restore the Church.
  
奥利弗·金的这个梦境与中世纪的其他幻象相比并不十分特别。很明显树带王冠(Ri 9,8——小老鼠好厉害)天梯(Gen 28,1)都有《旧约》的影子。它的不可思议之处是,奥利弗·金并不单单满足于文字的记录,还将他的梦境内容转换成了建筑雕塑,直观地重现出来(而且还是大型建筑雕塑,并位于教堂最重要的西面)。建筑工匠或者奥利弗·金自己这个巧妙的设计,即以教堂建筑实体作为扶摇直上的载体,作为那座通向天国的梯子,使得建筑本身具有了隐喻意义:个体通过教堂接近上帝。Dinzelbach在书里也提到了一些其他的以教堂建筑实体作为天梯的例子,但都局限在教堂内部,没有巴斯这个这么震撼。

Kathedrale von Bath, Westfassade

2011年6月26日星期日

神来之笔:年轻的的鼓手和处死他的男人

(今日在工作闲暇时看《欧洲中世纪史》,突然遇神来之笔,配上应景的音乐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Dome大人快把它写成小说吧!翻译自己翻译这段时一定很爽~)

汉斯贝汉(Hans Behem, ?-1476)生于15世纪50年代的尼克劳斯豪森,那时神圣罗马帝国中央的一个小村庄(纽伦堡以东不远)。由于贫穷他少年时期就开始以牧羊为业,同时他还靠在酒馆客栈打鼓奏乐,赚取一点额外收入。然而,在公元1476年春,贝汉的生活遭遇一次戏剧性的转折,他相信自己遇到了圣母玛利亚。在贝汉的幻觉里,圣母和他谈论的话题都是围绕日常生活的,如空虚无处不在,而人们必须抛开他们妄自尊大地据为己有的东西,恭谦地站在上帝面前(这可能是他从教区教堂里听来的);圣母还痛心疾首地说到教士罪恶以及富人的贪婪。他的歌曲吸引了数以千计的朝圣者涌入尼克劳斯豪森,很快引起有关当局的重视。
7月初,维尔茨堡大主教鲁道夫冯世隆伯格(Rudolph von Sherenberg)开始行动了。他派出密探,在贝汉的布道中搜集罪证;他命令骑士们将贝汉捉拿至他在维尔茨堡的城堡(其间发生了什么,可参照《世界之灰》阿尔布莱希特对莱捏的审判);他治贝汉以异端罪名,并将他烧死在火刑柱上。大多数朝圣者四散归家,但也有部分人就地揭竿而起,为了驱散这些人,主教的手下点燃了对准人群的大炮。为了斩草除根,尼克劳斯豪森的教堂被夷为平地,唯恐这里会再成为未来朝圣者的集会地点;而贝汉的骨灰也被撒到河里,消行灭迹。大主教无法消灭朝圣者及其对贝汉的记忆,但是他却消灭了除那些以外的所有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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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汉是个贫穷的年轻人,但他也是对既定权威的一个威胁。在后者看来,他只是一个“小蠢货”,一个“假先知”,一个“无知的半吊子才子”,一个“目不识丁的、普通的青年”。维尔茨堡大主教也是一名不同寻常的人物——75岁,养尊处优,受过良好的教育,手握年轻人的生杀大权。贝汉在主教绝不会踏足的污秽酒馆里击鼓,为主教绝不可能听到的放荡歌谣奏乐;主教则在会令贝汉晕头转向的图书馆里阅读,那些书是贝汉永远不可能接触到的。然而,当贝汉谈论困扰他的空虚之时,同样的问题也正困扰着他的主教;冯世隆伯格奉行朴素节制的生活,并命令他的教士们效法。当贝汉言情并茂地直斥教士的堕落之时,他的主教也正在为同样的问题操心。当贝汉在讲述不可思议的幻觉和事件之时,他的主教该是会愉快地和他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的:上帝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位强大的在场者。……贝汉和他的主教——目不识丁的年轻鼓手和将其处死的男人——当然不是在用同样的眼光观察这个世界,但是他们的差异——这是中世纪晚期欧洲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之间的差异——却决非天上地下般十足分明,而是非常微妙。他们站在世界对立的两端——但脚下的,却也是同一个世界。(结尾加上一句“最后俩人有说有笑,一起消失月光铺成的大道的尽头”更妙。)


Antonio Giorgetti, c.1660,S. Sebastiano fouri le Mura, Rome
个体和权威:权威力量之大可以随意捏死一个个体。但有时候,权威却恰恰害怕个体,越害怕越要捏死;还有的时候,权威则出于对个体的爱而捏死他,权威在个体中惊讶地发现了某种相似点,相同的追求,但由于身份的悬殊,权威必须爱恨交织地无限懊悔地捏死他……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人能够真正地理解权威,权威从此就更加孤独了。